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荔枝樹下的往事

十來歲時已可以揮動鋤頭,在雜草叢生的荔枝地隨母親一起除草。不為什麼,只是見到母親早出晚歸的身影心中不那麼好受,便要求跟著去了。家裡有著兩塊荔枝地,一新一舊,離村子不是很遠。舊的那塊地上荔枝樹已長得老高,而新地上的荔枝樹剛栽植不過幾年。
  因為家裡只有母親與我們五兄妹,祖父、父親以及叔叔們都外出拼事業去了,我排行老大,卻也只有十來歲。家庭這副重擔子幾乎全壓在母親一個人肩上了。
  舊的那塊地還好,至少是高大的荔枝樹樹蔭下總還比較涼快。跟母親一起鋤草,還不覺得太累,只是手上起泡的時候,才感覺到這雙稚嫩的手,終究幫不了母親多少。在新地上就沒那麼好過了,矮小的荔枝樹根本幫不上什麼,有時雜草實在頑固,揮動了幾下鋤頭仍然不為所動,而每次母親見到我鬱悶的樣子,便都安慰著笑了笑,叫我多喝水,別中暑。可是,即便是一個下午兩瓶水也是不夠用的,只是當時畢竟年幼,不夠細心,便也就聽話的喝水了。也許當時還不是很渴,只是受了雜草的氣才喝的,如今想來也太不懂事了些。期間有些趣事,便是母親跟我的比賽,她說她鋤好三棵荔枝樹的草,我鋤好一棵的,看誰比較快。當時欣欣然答應了,誰知道結果我還是輸了,母親鋤好了四五棵,而我還在擺弄著那棵荔枝樹下老頑固般的雜草。現在想來,心中還會不自覺的開心,那段日子是幸福的,至少,我就陪在母親身邊忙活。
  我鋤上一兩棵之後便得好好休息一番,否則手上會磨出水泡,破開的話可就有些麻煩了,畢竟是比較痛的。母親偶爾會說我嬌氣,我想自己一個大男生,將來可是個男子漢來的,豈可這麼不經累,便常常堅持下來,後來漸漸的休息少了,而田地上的活兒漸漸多了,雜草漸漸少了。母親的背漸漸地彎下來了,想必是太過勞累了吧。
  鋤草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鋤頭下去翻翻土便罷,而是得很有技巧的除去雜草而不傷到荔枝樹的根。這是很費勁的,久了手心灼燙,偶爾需要往手心裡吐口唾沫。後來我也學了這個習慣,果然手心不那麼疼,握著鋤頭柄的手也不會那麼滑。可是,即便再怎麼防護,這手最後仍是很疼,也不知道母親是怎麼堅持過來的。她說過她從小就開始干許多農活。
  太陽常常在不知不覺間便升得老高,光線變得毒辣了許多,這時母親便會拉著我去陰涼些的地方休息。期間她會留意添上的雲,一旦太陽被雲層遮住,她便又開始揮動鋤頭,卻不喊我過去,我常常是自行跟了過去幫忙。鋤完每一棵荔枝樹下的草,我都會深深地呼吸一次,感覺心中有著莫名的喜悅,我知道我鋤草多一些,母親就可以少勞累一些。那時心思就單純到這般程度,能做多少便做多少,減輕一下母親肩膀上擔子的重量。
  在邊上休息的時候,看到其它地上許多都是男人在幹活,我又轉過頭來看母親,忽然有種埋怨父親的念頭。實在累的時候,便見她站直了身子,捶捶背又繼續忙活了。後來聽母親說父親在外頭拚搏更是辛苦,心中不禁有些愧疚,我只看到眼前的苦難,卻沒有看到背後撐著這個家的父親,實在是不懂事了。
  雜草間多有鳴蟲,我一鋤頭下去,它們便跳將出來,如同面臨大敵一般鳴叫著,而後四處逃竄。我倒是覺有好玩,便一鋤頭一鋤頭地揮下,絲毫不覺得殘忍。淡藍的天空上偶有飛鳥掠過,傳來幾聲鳴唱便不見了蹤影。回過神來,看到母親依舊重複著之前的動作,汗流浹背,心中有些疼痛滋生。
  母親喝水的時候很有男子氣概,咕咚咕咚地喝著大塑料瓶裡煮過的水。看見我在看她的時候便問我渴不渴,我回答說不渴時她便叫我去陰涼處休息,這個時候我會跑過去拿鋤頭繼續鋤草,她只是笑笑說:「今天這草鋤的差不多了,待會早點回去。」
  回去的時候,天已漸漸地黑了,而家中還沒人煮飯呢,不知道弟弟妹妹們又跑哪去玩了,我得去找人。母親洗完手之後便忙著去做晚飯了,回頭那刻,我只見到她疲憊的身影,在夕陽的餘暉中異常高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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