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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夜晚

這個夜晚,是正月十五,漫天的焰火映紅了元宵節的臉;這個夜晚,炮聲隆隆,此起彼伏,熱鬧異常;這個夜晚有著35年以來最圓的元宵月,皎潔圓潤;這個夜晚,您——我的姑父卻永遠的走了!
  這個夜晚,您不是孤單的,此時親友們正陪著你,姑姑還握著您的手與你說話,我相信您一定還聽得到,因為您痛苦的臉已經慢慢放鬆;這個夜晚,您也不是寂寞的,美麗的焰火在空中綻放,照亮您前往天堂的路,今晚的月好圓呀,清風徐徐的,如果您還可以看到,肯定又是詩興大發!
  這個夜晚,您拋下了我們去遨遊太空,輕飄飄的靈魂與星星做伴,原先遙不可及的星空,此刻是如此的接近,您原可以拋開這一切,怎奈回頭又看到孩子們的眼淚!那是您最小的兒子吧!去年才剛剛結了婚,今年就已是「子欲養而親不在」,您好想撫摸一下他的頭,像小時候一樣!您看到了妻子失神的眼睛,想起幾十年來的相濡以沫,如今留下她形只影單,您好想即刻回到她的身邊,握一握她的手,告訴她您沒有遠離!您還看到了許多的親朋好友,每個人的眼裡都噙著眼淚!想起往日在一起的快樂時光,竟然已是一去不返!
  這個夜晚,您收起了您儒雅的微笑,收起您談笑風聲的表情,一切的熱鬧與你無關,您的心裡掠過千百種聲音,又遙遠又親切,您的眼前飄過無數個面孔,既熟悉又陌生!好像很近,卻無法靠近!姑姑分明是握著您的手,而您卻感覺不到!這個夜晚,您放開了塵世間的一切,睡了,從此之後,再沒有愛恨離愁,沒有喜怒哀樂!
  明月在天上,又明艷又孤清,更像您的此刻,又熱鬧又寂寞!您環顧您居住過的房子,那張古老的籐椅似乎還留有您的餘溫,書桌上還擺放著您未寫完的手稿,您想起來了,您還有一些文案要趕,馬上就要開學了,您必須在開學前把教材整理好,這幾天您夜以繼日不眠不休地工作,完全忘記了醫生的囑咐,您有高血壓,並伴有腦血栓,不宜過於操勞。當您感覺到累的時候,您想出去走走,後來在超市裡買文具的時候,一陣眩暈,您整個人就飄了起來,你聽到有人在喊你,看到很多人圍著你,無論您說什麼,他們都聽不見!您撫摸著那支古老的「英雄」鋼筆,上面的油漆早被您磨光了,而您還是喜歡用它,總覺得那樣的順手,像個老朋友一樣!哎!以後是再也用不上了,現在的人也不習慣用鋼筆囉。您不經意又轉回那熟悉的校園,那些古老的芒果樹開著粉粉的小花,結著青青的小果,那個熟悉的教室,書桌整齊地擺放著,黑板被擦得乾乾淨淨,昔日的朗朗書聲猶在耳邊,您在講台上度過了幾十春秋,也可以說碩果纍纍,您的嘴角浮起一絲寬慰的微笑。
  這個夜晚,您想起來您的一生,竟然是如此的清晰,像一幕幕的電影重播,從童年到老年,經歷了多少的磨難和坎坷,也收穫了不少鮮花和歡樂,應該沒有太多的遺憾,也可以說問心無悔!而您卻想起了一個人,想起一段青澀的青春,想起那段欲語還休的心事,她現在也應是滿頭華髮了,但不知道她好不好?那些歲月裡,年少的你們心心相印,卻羞於表白,當她含淚嫁了別人,你才發覺揪心的疼,這種疼長成一棵刺,偶爾還是會刺痛您的心,今晚您又看見她年輕的面容,羞澀的微笑多像風中的含羞草。
  這個夜晚,您靜靜地離開了這個繁華的世界,你漸漸聽不到那些喧嘩,那些哭泣,那些歎息,所有的影像也漸漸由清晰變為模糊,又漸漸變成了一片空白,明月依然朗朗地懸掛著,清風依舊徐徐地吹著,若有若無的音樂依然飄著。
  這個夜晚,您放下了世間最後的牽念,悄悄地走了,永遠地走了……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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